皇室的寝宫，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动静。
似乎竖耳起来，只能隐约觉得有一阵微弱的心跳。
吱丫~~
门应声而开，平缓的步子打破了房内的寂静，尤妮丝双手拿着一个小袋子走了进来，将门关好，转身朝向正中间。
下一刻。
一声惊叫响起。
“妮雅殿下！！！”
“您怎么了？”
看见妮雅无力的瘫软在床上，尤妮丝面色大变，一瞬间挪移到妮雅身边。
来到床前，尤妮丝将手中的物品扔到桌子上，双手并用扶起着妮雅的脑袋，并细细为她查探起来。
“怎么会这样呢，怎么会？”
难以置信的尤妮丝反复用魔力确认着，试图让自己的感觉是个错误。
可不论她怎么样查，都只能查到妮雅那糟糕的身体不复之前的平和。
明明才刚刚稳定不少的……
心底无比纠结的尤妮丝以惊人的反应控制好表情，保持在一个冷静的状态。
将妮雅的下半身平放在床上，用褥子盖好。
她安静的抱着沉默不语的妮雅，在她耳边温柔地说道：
“殿下，您有哪里不舒服吗，记得一定要跟我说，等会儿我会用个小魔法，您就安心的睡一觉就好了。”
……
空气里散发着一阵的寂静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妮雅才微微抬起头来，眼睛有些空洞而无神，她略显沙哑的音色混杂着迷茫：
“尤妮丝……”
“我在！”
蓝发女仆长带着微笑，温柔的回应着。
犹豫了一下，妮雅语速缓慢，问道：
“你觉得，姐姐厉害吗？”
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，妮雅攥紧了右手，那封卡恩的书信，就躺在她的床上，只是被遮盖着，尤妮丝并未看见。
尤妮丝则有些恍惚。
妮雅公主的状态跟女皇有关吗？
在她出去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，思考了一会儿，她认真回应道：
“女皇陛下自然是厉害的，她在国家事物上的智慧算是现今君主中数一数二的，加上惊人的实力威慑着周边的国家。”
“她给了所有魔女底气，给了大部分百姓保障。”
“没有这样一位存在，魔女帝国并不会有如今的安定。”
尤妮丝说的很客观。
薇雅女皇的存在，就类比是一种核威慑，绝对不能轻易出动，而其他国家也忌惮着女皇。
也因此，他们并不会将魔女帝国逼迫到极限，或者联合毁灭它。
假如魔女帝国没了，就相当于女皇没了牵绊，成为了一个随处行走的魔法武器。
即使战胜不了整个大陆，但只针对高层的话，没有一个贵族国王不会心惊胆战。
“所以，他就显得可有可无了吗？”
妮雅低着头，极为小声的自语着，莫名的有种讽刺感。
“我可真是笨呐，还非要这么一下子，才能想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。”
妮雅有些自嘲。
凭借她的智慧，结合卡恩的信还有以前的历史一想，自然明白了，伟大的军长卡恩，成了女皇陛下手里一个很好用的工具。
尤妮丝皱了皱眉。
妮雅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。
妮雅没有看见尤妮丝的表情。
心中黯然。
牺牲一个人的幸福和名声，来稳定一个国家，乍一看，就像是电车难题一样。
但实际上有可比性吗？
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牺牲一个人多救几个人那么简单。
在任何一个充满理性的人眼里，这都是一件很划得来的事情。
救了多少人啊！
可是，当这件天大的倒霉事瘫在自己家人身边，那么，就很难以理性去思考了。
纵使妮雅以前再怎么躲着卡恩，也依旧承认卡恩在她心中的位置。
卡恩哥哥在薇雅姐姐眼里到底算是什么？
朋友？亲人？爱人？？还是工具？？
妮雅想起来了。
在卡恩名声彻底坏了之后，女皇与卡恩的数次争吵，被传遍国民。
薇雅女皇责备了不够宽容仁慈的卡恩。
这是为了稳固民心吧。
卡恩哥哥这些年到底有多累，承受了多少？
是不是只有他自己和姐姐知道这件事情？
这一切都让妮雅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。
理性告诉她对的，感性却在一瞬间压翻了理性。
凭什么让卡恩一个人承受这种压力！
她那亲爱的姐姐啊，就没有一点的犹豫和不安吗？
没有一点的愧疚感吗？
我却心安理得的躺在床上养病。
妮雅的呼吸变得粗重，猛然转头，似是希冀，似是迷惘。
她问道：“尤妮丝，姐姐不会做错事吗？”
尤妮丝看不出喜怒，深深看了妮雅一眼。
女仆长端坐在床边，回应道：“当然不是。”
“关于对错这一点我很难评判，在我看来，任何存在都会犯错。”
“光明神还不是任由教会的人迫害魔女，难道祂做的就是对的？”
“就算光明神高高在上，那又如何？”
神灵的地位在大陆至高无上。
但是在薇雅和卡恩的努力下，诞生了一个异类。
大概最不敬光明神的，就是魔女帝国了。
“对……是的……对啊！”
“就算是至高的存在，也会犯错。”
连续念了好几遍，妮雅的眼睛变得明亮，像是在大海里抓住了最后一块求生用的木板。
那类似于饥渴的旅人在干旱的沙漠遇上绿洲一样眼神，让尤妮丝印象心中一颤。
尤妮丝没有接着说话。
姐姐错了！
这个事情上，姐姐就是有错！
妮雅认定了这个观点。
没有任何一个人，可以依靠着大义，把责任与苦难压到别人身上。
那些丝毫不在意的，或是一点都不觉得这件事有错的人，只是因为没有压迫没有轮到他身上罢了。
这个最为崇拜姐姐的女孩子，内心第一次产生了对姐姐的质疑与否定。
妮雅躺在床上，身体有些无力。
但扫去了很多迷茫的她，稍稍恢复了活力。
我得尽快养好身体，等姐姐回来，我一定要找她替卡恩哥哥要个说法。
我还要见卡恩哥哥。
最起码，在我还没死去之前……
妮雅这么想着。
她有些缓慢的拿出已经盖好印章的任命书，看着这个曾经属于卡恩的位置，神色复杂。
这个一人之下，万人之上的位子，只是一个束缚卡恩付出的工具罢了。
与其说是荣耀，反倒更像是诅咒了。
离开，真的是一件好事啊。
“尤妮丝，拜托你把这个交给夜莺吧，希望她能尽快安排好一切！”
没有出神太长时间，妮雅将文件递给了尤妮丝。
犹豫了片刻，尤妮丝终究还是没能将夜莺管理士兵出现问题的事情说给妮雅听。
她特地将这些政务与妮雅隔开，就是为了让她好好修养。
现在这个情况，就更不适合说了。
只能希望，夜莺大人能处置妥当了。
尤妮丝接过任命书，表情看不出一点破绽，认真道：“我明白了，会交给夜莺军长的！”
妮雅露出微笑。
放心的在尤妮丝的魔法下睡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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